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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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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多不一定意味著好辦事,尤其是大家意見不統一的時候。

三公養殖場由三個公社共同出資成立,實力看起來雄厚多了,但因為事涉三家公社的利益,三個聲音,光是就養殖場建在哪裏就扯皮了好久。

每個公社都希望將養殖場建在自家公社,以後鴨糞也好挑,有什麽臨時工的活兒,自己公社也能最先知道,所以誰都不肯讓。最後還得三個書記出面,協商了半天才將地方敲定。

三個公社都沒有辦養殖場的經驗,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學清河鴨養殖場。他們也將養殖場建在了河邊,三個公社的交界處,這地方水草豐茂,自然條件還不錯,但離馬路比較遠,交通不便。

不過這會兒因為車輛少,很多時候都是人力畜力運輸,所以也沒幾個人意識到交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。

確定好地址後,養殖場就風風火火地開工了,一邊建廠子,一邊招工,弄得熱火朝天,聲勢比餘思雅他們那會兒搞得還大。因為現在冬天農閑,地裏事情少了,湊熱鬧的也多了。

連清河村都不能幸免,沈家人雖然不敢惹餘思雅了,但背地裏少不得看笑話,說些閑言碎語。不過這些餘思雅都不知道,她忙得很,哪有空去理這些八婆風言風語。

一晃就到了十一月底,三公養殖場初具規模。人多力量大,舉三個公社之力,三公養殖場的房子比清河鴨養殖場好多了,整整三排房子,雖然還是泥坯茅草屋,但規模比清河鴨養殖場大,看起來要闊氣不少。

而且,錢書記他們還決定要舉行一個竣工慶典,主要是為了在紅雲公社這邊揚眉吐氣一回,同時做給自己公社的社員看,他們的養殖場也是不輸給清河鴨養殖場的。

大家都是千年的狐貍,這點小心思怎麽瞞得過去馮書記。馮書記接到錢書記特意讓人送來的請帖都氣笑了,這帖子恐怕就是專門為他做的吧。這個老錢也真夠小心眼的,就因為他們紅雲公社不拉他一把,帶著他玩,他就記到現在。

馮書記不大願意過去給自己心裏添堵,氣哼哼地將這所謂的請帖壓在辦公桌下。

餘思雅從小李那兒知道這消息後覺得好笑極了。這些大男人怎麽有時候跟個孩子似的,還爭這種閑氣,都幾十歲的老同志了,幼稚。

琢磨了一下,餘思雅跑去了馮書記的辦公室,笑瞇瞇地說:“馮書記,聽說錢書記給你發了帖子啊。這個事說到底是因我而起,馮書記你不方便過去,就讓我去吧,不然錢書記還覺得咱們紅雲公社的人見不得他們好。”

馮書記瞥了她一眼:“算了,你上回拂了錢書記的面子,這回去,以老錢的小心眼,肯定要在你面前得瑟,還是我去吧。”

他也是書記,跟老錢平起平坐,老錢也就頂多在他面前得瑟顯擺一下。他們幾個公社酸了這麽久,暫且就讓他們得意得意吧。

餘思雅忙說:“沒關系的,咱們都做同一行,正好我也去取取經,看看三公養殖場的規劃嘛。咱們幾個公社離得這麽近,又都是搞養殖業的,大家要相互學習,共同進步,這也算咱們同行交流會了。”

雖然馮書記不覺得三公養殖場能比他們公社搞得好,但餘思雅說得也有道理:“行吧,要是老錢不著調,給你氣受,你也別怕,他又不是咱們公社的書記,管不到你頭上,你甩手回來就是,不用鳥他。”

這話說得太護短了,餘思雅笑嘻嘻地說:“我聽馮書記的,肯定不會墜了咱們紅雲公社的面子。”

——

次日,餘思雅拿了請帖,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列寧裝,拎著一本嶄新的語錄就去三公養殖場坐客了。

為了表示喜慶,三公養殖場還弄了一掛鞭炮,餘思雅去的時候,剛好在放炮,許多社員湊在那兒看熱鬧。放完了鞭炮,三個書記共同揭開了蓋在“三公養殖場”牌匾上的紅布,人群裏發出熱烈的掌聲,到處一片喜氣洋洋的聲音。

看了幾分鐘熱鬧,餘思雅從人群理擠了進去,將語錄遞給了錢書記:“錢書記,恭喜恭喜,小小禮物不成敬意。”

錢書記看著手裏的語錄,頓覺牙疼,送禮送語錄,誰家沒語錄啊,這丫頭可真摳門,但他還不能說什麽,不然就是思想有問題。

接過語錄,錢書記朝她身後望了望,皮笑肉不笑地問:“你們馮書記呢,怎麽就你一個人?”

“我們馮書記太忙了,恰好我就是負責養殖場的,所以馮書記派我來恭喜三位書記。”餘思雅笑瞇瞇地說道。

聽說馮書記沒來,錢書記興致去了一半,不大想搭理餘思雅。雖然這半年,餘思雅在紅雲公社可以說是一等一的大紅人,但到底只是個婦聯的小幹事。

看錢書記這副表情,餘思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,畢竟兩者的地位確實差挺遠的,人家不想搭理她這麽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也是正常的。

要是以往,餘思雅可能就識趣地走開,不礙錢書記的眼了。但她今天可不是真來恭賀錢書記的,她可是帶著任務來的,自然不能就這麽走了。

在旁邊等了一會兒,見三位書記準備進屋了,餘思雅立馬跟了上去,微笑著說:“錢書記、黃書記、曲書記,三位請留步。”

“這是?”黃書記和曲書記這半年沒去過紅雲公社,不認識餘思雅。

錢書記臉上的喜色斂去,板著臉解釋:“這就是清河鴨養殖場的那位餘思雅同志,老馮的愛將。”給他們添堵的那個。

說餘思雅是誰,他們不一定知道,但提起清河鴨,兩位書記可是如雷貫耳,這半年聽得最多的就這幾個字。

兩人都挺詫異的:“小同志挺年輕的嘛,想法挺多的,真是看不出來。”

餘思雅也不管他們怎麽想,臉上笑容不變:“兩位書記謬讚了,是我們馮書記領導得好。打擾三位書記幾分鐘,是這樣的,我們清河鴨養殖場不是買了兩臺孵化機嗎?第一次的孵化已經成功,兩百只蛋孵化出了187只小鴨,第二批八百只鴨蛋已經孵化了十幾天,再過兩個星期左右,這批小鴨就能破殼而出。三位書記知道的,我們公社已經養了兩千多只鴨子了,暫時養不了太多,不知道過三公養殖場對這批小鴨子有沒有興趣?”

三個書記明白了,餘思雅這是上門推銷她的小鴨子來了。三人對視一眼,神情都有些微妙,他們跟風學清河鴨養殖場,餘思雅就一點都不生氣?還來給他們推銷小鴨子?這著實讓人費解。

不過不管她怎麽想的,他們確實需要小鴨子。本來他們的計劃是想學著餘思雅他們,去省城買鴨苗,但如今就近有了更近的選擇,自然更好。

用眼神達成了一致後,錢書記問道:“那小餘同志,你們的鴨苗怎麽賣?”

餘思雅豎起了兩根手指頭:“兩毛錢一只,破殼後,我們先養一個星期,保證小鴨子長大一些,不那麽容易死了再賣給你們。”

這個價格讓錢書記很是暴躁,小撇胡子都翹了起來:“兩毛一只?你一只鴨蛋才賣五分錢,孵化出來就要賣兩毛錢,翻了好幾倍,你這是搶啊。省城養殖場的小鴨子才一毛五一只呢,咱們鄉裏鄉親的,你不便宜點,還收咱們高價,你這女娃子心也太黑了!”

黃書記和曲書記雖然沒說得這麽直白,但表情也是很不滿,覺得餘思雅胡亂喊價,坑人。

餘思雅被他們三瞪著,一點都不心虛,不急不緩地解釋:“錢書記,賬可不能這麽算。沒錯,我們去省城養殖場買的小鴨子只要一毛五一只,但你們不能光算小鴨子的價格啊。咱們兩三個去省城的路費,住招待的錢,吃飯錢,還有回來得找車子運小鴨子回來。我就不說這有多折騰了,你們自己算算,這些花銷平均到每只小鴨子身上,才兩毛錢嗎?”

這些確實需要成本,但關他們什麽事?他們又不是買的從省城運回來的鴨子。錢書記不肯多花錢:“小餘同志,你也說了,這是從省城買小鴨子的成本,咱們從你們這裏買,兩個公社這麽近,咱們自己趕著牛車去拉回來,又不要你們送。五分錢的東西,你這賣兩毛也太貴了,要我說啊,一毛五就夠了。”

餘思雅不肯讓步:“錢書記,你只算了鴨蛋五分錢,你還沒算人工呢,咱們兩個工人每個月工資就是二十塊,還有燒煤炭的錢,買孵化機的錢,你自己算吧,這些成本加在一起都要一毛多。我們公社辛辛苦苦一個月也就賺個幾分錢,可沒有賣你們高價。”

“那也要不了兩毛,就一毛五,咱們先這麽說定了,你們孵化機反正都要開著,工人的工資每個月也要發,閑著也是閑著,孵出來便宜點賣給咱們唄。”錢書記為了省錢也是豁出去了,砍價一點都不手軟。

餘思雅苦笑著說:“錢書記,那咱們就白幹了。這養殖場要是我自個兒的,就是看在你錢書記的面子上,我怎麽也要挪一批小鴨子出來給你。但你也知道,這養殖場是集體的,咱們還貸著款,欠著錢呢,我要是答應了你怎麽向養殖場交代啊。這樣吧,三位書記好好考慮一下,我也回去跟公社的領導們反應一下這些情況,咱們都是兄弟公社,理應相互幫助,一起進步。”

說完了面子話,餘思雅就找了個借口閃人了。

回去後,小李問道:“跟錢書記他們談得怎麽樣了?小的那只孵化機咱們也開了,不過得等二十多天才能孵出來,要是錢書記他們要得多的話,咱們可能一個月內沒法交貨給他們。”

餘思雅撇嘴:“不著急,幾個老家夥想砍價占咱們的便宜呢。嫌兩毛貴,非要一毛五,我沒答應,愛買不買,不買咱們就自己養,大不了多招幾個人,咱們辛苦點,多賺點就是。”

兩次買小鴨子小李都跟著餘思雅去了,折騰不說還要陪笑臉,到處找人,真的是勞心費力。明面上說是一毛五,但算下來的成本肯定不止。

他也來了氣:“他們不要算了,讓他們去省城買唄,咱們自己餵就是。下次他們想通了,再來,我直接讓人把他們趕出去。”

“別。”餘思雅攔住了他,“爭這口閑氣幹什麽,賺錢要緊。咱們養殖場現在就兩臺孵化機,一個月頂多只能孵一千三百只小鴨子,人工成本就要二十塊,成本太貴了。一個工人可以同時看好幾臺孵化機,咱們以後有了錢還得弄機器將成本降下來,孵出來的鴨子多了,自己養不完,不賣給他們賣給誰?咱們兩家離得這麽近,他們省路費,咱們也省事,雙贏的好事,為什麽要拒絕?要是他們想通了,派人過來,你就好好招待,派人去叫我。”

小李雖然心裏不大痛快,但想想餘思雅說得也有道理,沒必要為了爭一時之氣跟錢過不去,他們養殖場的工人還要發工資呢。

——

本以為要等錢書記他們去省城碰了壁回來後,下一次才會從他們這裏買小鴨子。但不到五天,三公養殖場就派了過來重新談這個事。因為錢書記他們臨到頭要派人去省城了才發現,三個公社湊的三百塊已經花掉了一半,剩下的一百五去了省城頂多只能買一千只鴨子,還沒算去的路費,回來的運費,住宿吃飯錢。

眼看錢不夠了,他們又想起了餘思雅這邊。

來的是三公養殖場的負責人,一個叫葛立軍的青年男人,二十七八歲的樣子,皮膚黝黑,看起來挺老實的,但能讓三個書記滿意坐上這個位置,就不是什麽簡單的人。

打了照面後,他馬上賣起了慘:“小餘同志,你知道的,咱們鄉下人窮,我們公社光是建房子,買飼料,招工人錢都花得差不多了,手裏實在有點緊,這第一回 ,你就算咱們便宜點,等回頭鴨子長大了,賣了錢,下回再算兩毛,你看怎麽樣?”

餘思雅不肯開這個口子。價格這種東西,一旦降下去,想提上來就難了。他現在說得好聽,到時候就沒其他借口嗎?而且過幾年就改革開放了,買小鴨子的人多了去,有了他們這個先例,那還怎麽賣?賣貴了其他人肯定也不樂意。

想了一下,她說:“葛同志,咱們養殖場也是從一窮二白做起來的,現在也還欠著貸款,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。但賣一毛五咱們那就要白幹,你要對你們養殖場負責,我也得對養殖場負責。這個價格不能降,但你們手裏現在實在是困難,鄉裏鄉親的咱們也不能拉一把。我有個提議,咱們簽一分協議,現在你們手頭困難,我們先將小鴨子賒給你們養,等鴨子長大了,你們再以5毛一斤的價格賣給我們,到時候直接從這筆款子中扣除掉鴨苗錢,你看怎麽樣?”

這招餘思雅是從後世很多蔬菜、種子公司免費給農民發放指定的種子,讓農民種植,再來收購學到的。很多農民貪圖不要錢的種子就上鉤了,最後種出來東西只能賣給對方,價格也對方說了算。

當然餘思雅沒這麽黑心,她提前將價格也說好了。現在沒有宰殺的活鴨零售價格也就五六毛,她統一收五毛一斤,不過分,還省了他們不少事。他們要真去找那些廠子,也只能賣五毛左右,不可能比市場價格高,自己還得跑上跑下,搞不好貼運費進去。

葛立軍顯然也是知道現在市場上的行情,清楚餘思雅這個提議對他們來說沒有壞處。

不過他雖然名義上是養殖場的負責人,但到底是三家合營,他一個人也做不了主。

“小餘同志點子真多,你的提議挺有意思的,讓我回去商量一下,過兩天給你答覆吧。”葛立軍商量道。

餘思雅含笑點頭:“成,那我等葛同志的好消息。”

葛立軍急著回去跟錢書記他們匯報這個事,趕緊走了。

他走後,小李站了起來,收拾茶杯,嘀咕道:“小餘,咱們真的要收購他們的鴨子啊?”

“不然呢?等他們到市場上跟咱們打價格戰?”餘思雅揉著下巴問道。

兩家養殖場離得這麽近,以後市場肯定會有很大部分的重合,無序競爭,對大家都沒好處。反正三公養殖場是趕鴨子上架,估計還沒想到以後銷售的問題,她先幫他們解決了,獨攬渠道,以後三公養殖場就是幫她養鴨子了,他們養得越多,她也跟著賺錢,多好。何必兩家拼誰養的鴨子多呢?

小李他們沒經過市場經濟的洗禮,不知道,指望賣農副產品發大財做大做強非常難。像後世,菜價肉價都不便宜,經常上漲,可這個產業最底端的農民從中分了多少?北京烤鴨端上餐桌要一百多一只,但從養殖戶手裏出去才多少錢一只?

所以要想做大,賺多點,還得從深加工做起。一只鴨子兩三塊錢,做成醬板鴨能賣四五塊,要是劈成鴨架子、鴨脖子、鴨舌、鴨掌、鴨腸……分開售賣,價格又能翻不少。

想到深加工,那高溫滅菌真空包裝和防腐劑就必不可少,不然等到了夏天,食物的保質期太短,根本沒法賣了。

雖然現在沒錢,但餘思雅覺得自己可以早點打聽打聽,等下一批鴨子賣了就進城了解一下這方面的情況。這個東西並不算難,後世很多家庭都有小型的食品真空包裝機,也就幾百塊錢一臺。

現在還是先準備下一批醬板鴨需要的原料吧。接下來半個月餘思雅一直在采買香料和食鹽,而且還抽空去了一趟縣城。

她先去了縣機械廠,找老熟人趙東寧。

趙東寧看到她就樂了:“小餘同志,聽說你們養殖場連孵化機都買了啊!”

餘思雅搖頭無奈地說:“這不是去一趟省城太不容易了嗎?現在天氣涼快還好,到了夏天,跟呆在蒸籠裏差不多,咱們人忍忍就過去了,那些剛破殼的小鴨子可受不了。我這也是沒辦法。”

“你都還沒辦法,誰有辦法?連咱們縣廠子沒有的機器都能弄出來,誰不說你一聲能幹。”趙東寧好話說了一籮筐。

餘思雅捏著下巴琢磨了一下,他莫非是有什麽企圖,便試探性地開了口:“都是買的二手貨,舊的,不經用,要是縣機械廠要生產孵化機,我立馬訂兩臺。”

趙東寧眼睛一亮:“真的,你們不是有兩臺了嗎?”

餘思雅琢磨出來了,不知道什麽原因,縣機械廠好像有了上進的想法。這可是天大的好事。

於是她說:“那兩臺機器太舊了,而且一個月只能孵化一千來只小鴨子,不夠用,遲早要添了。對了,今天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們廠子裏生產食品真空包裝機嗎?咱們養殖場也需要這個。”

趙東寧幹采購,跑過不少廠子,縣城也有食品加工廠和糖果廠,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東西。這個機器比孵化機還要常用一些。

“這個你倒是問對人了,縣食品廠的真空包裝機就是咱們機械廠弄的,不過那是好幾年前生產的了,現在已經停產了。”

聽到這個答案,餘思雅挺失望的。縣城沒有,那就得去省城,省城太遠了,去一趟麻煩不說,將機器運回來也要費不少功夫,要是在縣裏,下次把公社拖拉機開過來就拉回去了。

餘思雅不肯放棄,問趙東寧:“趙同志,咱們的包裝量目前不大,你知道縣裏哪個廠子有二手的嗎?”

“舊的也行?”趙東寧見餘思雅點頭,笑著說,“那你不用去找別人了,我們廠子的倉庫裏應該就有幾臺前幾年生產的,沒賣出去,就積壓在了倉庫裏。”

找了半天就在面前啊,餘思雅很高興:“那真是太好了。不過趙同志,咱們養鴨場現在沒那麽多錢,能不能打個商量,先把機器給我們用,回頭咱們用鴨子來抵債,你們廠子過年也要發福利的吧?我們養鴨場現在推出了我們清河特色的醬板鴨,醬香濃郁,非常好吃,連省城的大廠都搶著要。上回我們帶過去一批,直接被省運輸公司一口氣包圓了,他們還定下來過年要一批呢!”

趙東寧將信將疑:“我們清河有這種特產嗎?我怎麽不知道?”

他可是在清河村長大的。但餘思雅把省城運輸公司這樣的大單位都拎了出來,也不可能說謊。

餘思雅笑瞇瞇地說:“以前沒有,我來就有了。你要不相信,你回頭去打聽打聽,咱們公社的人都知道我們做了一批醬板鴨去省城兩天就賣光了,那兩臺孵化機還有兩千只小鴨子都是那三百多只醬板鴨換回來的。這次來得匆忙,等我下周給你帶一只現做的醬板鴨來,你嘗嘗,保管你吃了還想再吃。”

這下由不得趙東寧不信了,他笑著說:“那我得嘗嘗,不然回頭別人問起你們清河村的特產是什麽,我都說不出來,那可丟人了。”

這是要試試的意思了。進一趟城不但找到了真空包裝機,還順便又找到了一個客戶,餘思雅很高興:“一定得嘗嘗,下周我讓人把醬板鴨給你捎上來。”

鴨子帶上來,吃還得需要時間,回頭他還得去說服廠裏的領導,這得需要一個過程。所以餘思雅就不打算上來了,反正餌已經放下了,太上趕著反倒容易讓人看輕。

兩人約定好了時間和地點,餘思雅就高高興興地回去了。她讓養殖場那邊殺了兩只鴨子,做成醬板鴨,再找到人帶到縣城就不管了。

因為隨著年關的逼近,她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,那就是包裝。

這個時代講究樸素,還沒什麽包裝的概念。但餘思雅想將清河鴨打造成一個品牌,那包裝和形象就必不可少。這兩年因為物質貧乏,能吃上肉對很多人來說就是很高興的事了,但過幾年這個狀況就會慢慢轉變。

要是他們的鴨子還就一個塑料袋密封著擺在小攤上,看起來就廉價,不上檔次,也賣不出高價,而且隨時能被同類產品替代,就算不被淘汰,那也會影響產品的競爭力。

餘思雅可不希望自己認真做出來的產品最後被打上廉價、上不得臺面的標簽。這個標簽一旦被打上,就非常難撕下來了。

所以她想給清河鴨設計一種形象,讓人以後一看到這個標志就會脫口而出“清河鴨”。要不是現在還沒註冊商標的說法,她都要去註冊商標和申請專利。

不過怎麽設計,餘思雅抓瞎了。她上輩子在孤兒院長大,小時候沒條件上什麽課外培訓班,也學不起藝術這樣燒錢的專業,所以她不會畫畫設計,而現在鄉下人也大多窮,飯才勉強能吃飽,學都不是每個人都能上的,就更別提畫畫了。

在鄉下找個藝術類人才可真是太不容易了,餘思雅犯了難,左思右想,這全公社可能會畫畫的應該也就是學校的文化人了。

於是她找上了楚玉濤:“楚老師,你們學校有沒有誰會畫畫啊,我想請他幫忙畫幅畫,放心,有酬勞的,不讓他們白幹。”

楚玉濤已經到學校快一學期了,老師都有所了解了。他想了一下搖頭:“沒聽說誰比較擅長繪畫。”

見餘思雅失望地垮下了肩膀,他想了一下問道:“你找畫畫的人幹什麽?是想畫什麽東西嗎?”

他也算養殖場的半個職工,餘思雅沒瞞他:“我想找人給咱們養殖場畫個頭像,代表咱們養殖場,印刷在下一批醬板鴨的包裝上。”

這個想法挺好的,楚玉濤沈默了片刻說:“不是學校的老師畫的,你敢用嗎?”

他用了“敢”字,這個字非常微妙,餘思雅這半年天天讀報聽廣播的,非常敏感,馬上意識到了什麽:”你是指對方的身份不大合適嗎?”

楚玉濤沈默了稍許,點頭,指了指牛棚的方向:“那裏有個老畫家,以前挺出名的,是美術學院的知名教授。”

“要啊,當然要,楚同志,麻煩你帶我去看老教授。”餘思雅欣喜若狂。要是退回去三五年,她可能還真不敢要,但現在不同了,這會兒已經是75年年底,馬上就將進入76年,十年浩劫結束,這些下放牛棚的老知識分子很快就會平反。以後這些人的墨寶,怕是有錢也難買到。

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,等以後這老教授平反了,他們清河鴨的商標那可是出自名家,說出去都有格調,搞不好還能吸引一波流量,不用打廣告就能出名。要不是對方現在落難了,他們可沒這麽個機會,這時候不抓緊,那才是傻字呢!

楚玉濤完全沒想到餘思雅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後還會是這個反應。他站在原地,躊躇了一下說:“小餘同志,這個事可不小,你想清楚了?”

“想清楚了,哎呀,楚同志,我想得很清楚,你趕緊的,別浪費時間了。”餘思雅不耐煩地催促道。

楚玉濤見她真沒反悔的意思,而且一臉興致勃勃,無聲地嘆了口氣,沒再多勸:“走吧,路上我先跟你說說元教授的性子和忌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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